回到萍姑家里,澄观大师潦草地为扶桑疗了伤,又得知今日杀身之祸的前因后果,不出扶桑所料,果然道出了他那句口头禅。
“你们女人都是疯子!”
一旁的赵淮玉尽会煽风点火,点头附和道:“就是就是!”
扶桑挤眉弄眼地骂了赵淮玉几句,又笑嘻嘻地望着澄观大师:“师傅,您出门半年多,怎么突然回来了?”
澄观大师慢条斯理地说:“马上就是天狼族祭祀之日,为师身为佛家弟子,怎可缺席这朝圣之日?”
扶桑和赵淮玉对视了一眼,两人都不禁联想到澄观大师喝酒吃肉,脾气一上来就嚷嚷着要开杀戒的气势。
这模样实在不像什么循规蹈矩的佛家弟子。
不过澄观大师倒是提醒了扶桑,不久后就是三月三了,之前逢萱帮了扶桑两次忙,就等着三月三那日,去祭祀塔楼见云铭一面呢!
一念及此,扶桑敲了敲脑袋,差点把逢萱给忘了!
几日后,子瑜和大祭司已经开始忙碌天狼族祭祀的事宜,公子云铭也领人着手布置塔楼。
布置塔楼的人都是族中长老精心挑选的,扶桑正好借此机会,带着逢萱偷偷混进塔楼之中,远远看云铭几眼。
这日,云铭身穿银白色长袍,他身材高大,气宇轩昂,忙里忙外许久不曾歇息,直到塔楼中遽然传来一道碎裂声。
众人一惊,只听内阁中已扬起一个极尖酸刻薄的调子:“原来是你这下贱胚子,这地方也是你这种卑贱的异族配进来的?”
说话的是个女管事,而她口中的异族正是逢萱。
扶桑躲在暗处,望见逢萱双手紧紧捏着素色的裙摆,一声不吭,紧接着她对面的女管事扬起巴掌,极粗暴地对着她扇了下去。
两道尤为刺耳的声音顿时在塔楼之中响起!
“下作东西,混进塔楼里不说,还失手把这玉烛台给砸了,你个来路不明的贱货赔得起吗?”那女管事音调极尖。
逢萱垂眸,死死抓着裙角,仍是不吭声。
一旁观望的人皆噤了声,扶桑抿了抿嘴,这逢萱一向办事稳妥,料想是旁人失手打翻了玉烛台,赖在她头上罢了。
扶桑本以为逢萱挨两个巴掌挨几句骂,这事便过去了。
毕竟扶桑在天狼族树敌不少,在外人面前也素来假装与逢萱毫无交集,若是此时为逢萱强出头,委实招摇了些。
熟料又一道自命清高的调子响起,说话的人是洛湛的表妹,素荣。
素荣打扮得花枝招展,慵懒地坐在椅子上。
她歪着头玩味地看逢萱一眼:“要我说,我们大天狼族就不该收留你们这些孤魂野鬼般的异族,你和扶桑一样,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,只会为我们天狼族惹麻烦!”
逢萱忍了良久,此刻却是耐不住回了嘴:“小姐说我便罢,何故要扯扶桑姑娘?扶桑姑娘为族人抢回探雾灯,难道还错了不成?”
这话一出,素荣“噌”一声站了起来,拿起桌上的杯盏,对着逢萱的额头狠狠砸过去。
看到这里,饶是扶桑再不想闹事,也咽不下这口气了!
扶桑气势汹汹地推开挡路的人,先是冲进内阁里,趁众人尚未反应过来,用愈合术将那地上的白玉烛台修复了。
然后托着完好无损的烛台大步走到众人面前,将烛台往方才扇逢萱耳光的女管事怀里一扔:“说,烛台哪里碎了?”
那女管事骇然一惊,讶异地瞧了瞧烛台,又惶然失措地望着坐在椅子上的素荣。
素荣惊惶片刻,心虚地白了那女管事一眼。
扶桑脸色阴沉,走到素荣跟前:“莫不是有人失手打翻了烛台,以为烛台摔坏了,所以找人栽赃陷害?”
素荣目光闪烁,端起桌案上的茶杯,故作镇静地喝一口茶。
“说话啊?方才不是能说会道的吗?素荣,你好歹是个大户小姐,莫为了区区一盏玉烛台,在别人面前像泼妇似的张牙舞爪!你尚未婚配,旁人倘若知晓你是这副德行,你还怎么嫁得出去嘛?”
扶桑声调忽高忽低,将那素荣骂得一愣一愣的,愣是没法接话。
若换了平日,素荣倒也不会吃这哑巴亏,坐着叫扶桑臭骂一顿,怪只怪今日的事不止是她理亏,还实在诡异得很。
明明被她失手摔碎的烛台居然没坏,她一时之间还未醒过神来。
素荣被扶桑揭穿,围观的人当即换上一种鄙夷的目光去看那素荣,公子云铭自始至终不曾说话,倒将此事熟视无睹。
逢萱额角血流不止,却依旧一动不动,面无表情地跪在原处。
碍于众人在场,扶桑不便与逢萱走的太近,只是继续对素荣冷嘲热讽:“白玉烛台而已,我们大天狼族多的是,某些人不要失了体面!”
说罢,扶桑又走到那女管事跟前,语气如刀: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那女管事哆嗦着道:“阿柔……”
阿柔?你等着!
扶桑意味深长地笑了笑,旋即转身离开塔楼。
当夜,扶桑偷偷潜入祈霞殿,去逢萱屋里一看,逢萱头上的伤已经包扎了,却是两颊又红又肿。
扶桑将一瓶药膏往逢萱怀里一扔,板着脸道:“你向来不吃旁人的亏,今日素荣陷害于你,你怎么变成哑巴了?”
逢萱无奈地叹了一口气:“云铭公子一在场,我便……”
“你便失魂落魄了!没出息的家伙!”扶桑恨铁不成钢地白了逢萱一眼,又道,“你不辩解倒也罢了,素荣说我坏话,你出什么头?”
逢萱还是淡然地垂着眼睛,冷冰冰道:“我只是就事论事罢了,若没有你夺回探雾灯,天狼族不知什么时候要被司幽族乘虚而入!”
扶桑心中升起几丝暖意,逢萱又说:“但凡与将军府沾边的都不是好东西,这素荣喜欢你未婚夫子瑜,天狼族哪个不晓得?所以她借题发挥,四处说你坏话,我自然看不下去!”
屋里烛光影影绰绰,逢萱清冷的眉眼间被染上一层暖色。
扶桑沉默半晌,指着药膏问:“你怎么不上药啊?”
话毕,只见逢萱嘴角微微上挑,隔了一会儿才说:“云铭公子今日回来,虽不曾来看我,却派人给我送来了药。”
扶桑欣慰一笑,又急匆匆地起了身:“那你好好歇着吧,我回去了,明日还有大事要做。”
逢萱疑惑间,扶桑已飞檐走壁地离开了祈霞殿。
灰蒙蒙的夜色中,扶桑望着素荣所住的宫殿,邪气地勾唇一笑。